哲学的两种范式
在目前中国学术界关于中国是否有哲学,或者说中国的儒道思想体系能否用西方自古希腊以来的“哲学”概念来称谓的讨论背景下,棱撄这本《战略的深度》的出版具有特别的意味。当他要我为之作记时,便欣然应允,因为本书的出版可视为参与此种讨论的一个非常好的文本。
棱撄毕业于武汉大学哲学系,在读书期间,他从不为分数成绩操心,而只关心哪些书能满足自己的兴趣;也从不理会学校的课程要求,而是问题把他引向哪里,书就读到哪里。因此,这种被问题和兴趣引导而读书学习的过程,无意中拓展了他的读书范围,使他的知识面大大宽于同侪。更重要在于,这种积极的自主自由、思维着、探索着的读书方式不仅仅带来一种量的收获(例如,除了中西哲学,佛教哲学之外,还阅读了*事、历史、*治以及围棋诸方面的书),而是“质”的收获,这就是培养了他Critical-thinking的思维方式,而这正是西方学者对学习Philosophy所要求的东西。也就是说,学习哲学并非在于学习者掌握了多少关于哲学的知识,而是,是否形成了“批判性思考”的思维。正是这种“批判性思考”使哲学成为哲学,使人成为哲学家。
大学毕业后,他被分配到武汉音乐学院,先在院办工作,后调至图书馆;不久,因特殊情况,辞职。自那以来,他一直作为一个自由而独立的人生活着。在这种生活中,他一直保持着读大学时所形成的批判性思考的习惯,即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的生活作风:他彻底地不依傍任何机构和组织,而只依赖于他自己的心智-----读书、思考、交友、聊天、下围棋,和写诗。这本书就正是他这种生活的必然结晶。
在这本书里,他借助讨论战争的战略思维,研究了一个真正的哲学问题,并且尤其显示了对中国的道家思想的延续与发展。因此,与其说是有关*事的书,不如说是一本哲学的书。他仔细地将“战略”或“战略思维”与“*事”或“*事事务”区别开来:前者研究那“超时代的”、“纯净的”形式,它在“逻辑”的层次来获得自己的完满性。但是这个所谓逻辑,决不是西方意义上的那种逻辑,而是老子思想体系中“水”所蕴含的那种逻辑,这种逻辑,作者说:“使万变的世界归于不变的圆满,等于是从无规律的节奏中倾听到了流畅的、特殊的韵律”“用于描述世界的战略逻辑,正是一种以韵律为结构的逻辑。它可以揭示:在越高的思维层次也即越抽象的思维层次上,就能够越清晰地感受到万物之变的最终规律也即韵律”(76条)。
水,是一种无穷变形的典型事物,它随流赋形:自己没有固定的形式,却能成就无穷的形式。如果对水的逻辑的认识,仅仅停留在这一层次,仍未揭示真正的战略逻辑。
作者认为,战略逻辑的最高境界是用绝对的美(最高之美)来评价自己。这所谓绝对的美,就是“最不可见的,是无穷变形中的那个不变的本质,即每次变形的圆满性”。这意味着,在水的那种永恒的、变动不居的外在形式中蕴含着一种为它自身所特有的“圆满性”,而这“圆满性”恰恰是那无穷变形的最内在的本质,这本质就是一种“静”,或“极静”;这“极静”就是“不变”,这意味着,水的“圆满性”是在无穷变形中而显现和成就的;亦表明,水的逻辑并不是一种指向自身之外的逻辑,而是显示自然内在本质的一种逻辑。因此“这种不变,能使人体会到时间流动、事态发展、世界变迁的极缓甚至静止的感觉,也即以圆满性控制了世界的感觉。”作者认为,如果一个*事家能领悟到并修养到这种“极动成静”的境界,就是一个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天才。作者把这种被领会到的“极动成静”的“圆满”称为:极偏圆满。这种“极偏圆满”正是以“韵律”为其结构。水的这种逻辑,作者称为:战略水,或纯净形式。由于这种逻辑是以绝对的美来评价自己,因此,它是“超时代”的,因而具有普遍的价值,它只能从哲学的立场来谈论,而时代中的每一次具体的战争,或者*事事务只不过是它的影子,我们不可能从具体的、时代的战争中获得它,因为,“战争”是一个缺乏永恒形式的领域,总是受制于武器、时空等各种具体和偶然的因素,而“战略”则讨论那运用于每一场战争中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逻辑本身。所以,战略理论涉及的是一个永恒形式、纯净形式的领域,它只能从人的思维中去寻求。
最能体现战略逻辑的,作者认为就是“围棋”。一方面,围棋充分体现了“战”和“战略”的本质。另一方面,围棋是以最抽象的形式来体现“战略”本质的,因为一切偶然的条件都被排斥在外,只剩下两种对立的力量,即黑与白。它们在维持自己的生存与不败中周旋、争夺;与国际象棋不同,每一个围棋子没有规定的身份,故没有僵死的规则,因此,对弈双方就有无限的可能性幻化出无穷的走势,尽量变化莫测,造就混沌难明、虚实未判的局面,将对方抛入举棋不定的尴尬境地,只有将对方逼于此种境况,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。所以,战略就是“随时随地吸收各类能量以维持生存”,同时“随时随地辐射各类能量以消灭灾害”。这两个“随时随地”指明弈者要让其棋形永远处于运动状态,并且在运动中保持无穷变形之势(针对敌方),而在这种“无穷变形”中则保持着,准确地说,是隐蔽着“我方”的“不变性”,只有在“我”隐蔽地保持住这种“不变”时,“我”的生存才能是圆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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